自從在人群裏看到林牧野的身影後，戴寶露的視線就再也挪不開了。

撇下好友追出去，卻站在遠處看著他拉著別的女孩子的手。

她心有不甘。

可又只能心有不甘了。

於是跟蹤他們，到了醫務室門口。

她聽見他問她：“是誰幹的。”

然後又問她：“是戴寶露？”

那一刻他才明白，原來他的世界裏，一直都沒有自己。

……

“沒有，不是。”

時靜好看著他稍有些溫怒的臉，挪開眼，岔開話題，“你別問了。”

林牧野唇緊抿成線，沒再問她。

垂下眼去，用蘸了紅藥水的棉簽為她塗拭傷口。

動作很輕，卻又很僵硬。

能直觀的感受到，這是他第一次做的事。

動作實在笨拙。

時靜好看不下去，插聲道：“我自己來吧。”

許是對方覺得自己塗得不好，林牧野這會兒沒和她犟，將棉簽遞過去，等人接過後才不好意思的撓撓頭。

竟頭一次對人解釋：“我沒這麽……塗過……”

語無倫次的辯解讓時靜好心裏像是塞了一團棉花一樣柔軟，同時又堵堵的。

有種乏酸，竟比膝蓋的酸都還要猛烈。

她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，淺淺的笑了笑，“沒關系。”

之後回到教室裏，秦纖纖拉著她訴苦。

“阿好，你怎麽能撇下我自己一個人走了呢！”

“你不知道，讓我一個人面對他們兩個需要多大的勇氣！”

畢竟以前，秦纖纖對林牧野和程祎，都是避而遠之的。

“可把我嚇死了！”

“對了，你走後林牧野也走了，他不會是去找你的吧？”

時靜好遲鈍片刻，點點頭。

秦纖纖立馬如大難臨頭，瞥著眉：“啊——他真是去找你的啊，他沒把你怎麽樣吧？”

時靜好搖搖頭，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。

“沒有。”

“那就好那就好。”秦纖纖拍著胸口吐氣。

還一邊警惕的提醒她，“他要是欺負你，你一定要跟我說哦。”

秦纖纖絮絮叨叨的囑咐了很多話。

時靜好哭笑不得，想到少年是為了自己才被秦纖纖懷疑，忍不住想為他正名：“他沒有欺負我。”

“啊？”秦纖纖意想不到的眨了眨眼。

時靜好又重覆了一遍，“林牧野沒有欺負我。”

…

傍晚的飯桌上。

時靜妍提到想要換個新手機的事情。

林蓉不假思索就回絕，絲毫不留情面：“不行。”

“為什麽啊，我們班同學的手機都是新牌子，就我是爛牌手機！”

林蓉夾著菜，頭也沒擡，語氣強硬卻又十分從容：“爛牌手機怎麽了，不還是可以用。”

有時候時靜好是很佩服林蓉的，面對時靜妍的撒潑打滾，連臉色都不改。

是能以一種從容姿態扼殺無數小心思的最佳姿態。

這也是時靜好唯一能在時靜妍面前得意一些的地方了。

“不行！我就要換！”

“換什麽換！換什麽換！”林蓉“啪”的一聲，將筷子摔到桌上，面容是比以往的嚴肅：“你一小孩子要換什麽手機，有這心思不放在學習上，凈想些有的沒的！”

時靜妍被突然發火的林蓉嚇了一大跳，覺得委屈，眼裏蓄積的水霧凝聚成淚珠。

還沒落下，就聽見一旁的時立海打著圓場：“都好好吃飯，飯吃完了再說也不遲。”

“你也消消氣，別嚇著孩子。”時立海往林蓉的碗裏夾了兩道菜。

這頓飯吃得舉步維艱。

等所有人都下桌後，時靜好主動攬下洗碗。

林蓉和時靜妍各坐在一個沙發上，他們中間，隔著一個時立海。

三國鼎立的局面，一方都忽視不得。

客廳裏很安靜，安靜得在廚房洗碗的時靜好都不忍心發出一絲動靜。

她慢悠悠的擰開水龍頭，水嘩啦啦的往下流，神思卻停留在了客廳裏的那場無聲對峙上。

話題還是時靜妍想換手機的事情上。

不容時靜妍多想，林蓉不改自己的觀點，“換新手機的事情，我不同意。”

時靜妍立馬就殃了，苦苦哀求道：“媽——”

“你叫我媽也沒用。”林蓉一口否決：“不換就是不換。”

“你怎麽這樣呀！”

“我怎麽了？”林蓉聽見這句話，立馬像點燃的炸彈一樣，火星子蹭蹭蹭的往上冒：“我每天伺候你們吃伺候你們穿的，還嫌我不夠？”

“一開口就是要這個要哪個，你怎麽不找你爸要去！”

話題被引到時立海的身上。

他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，權衡利弊下，天平終究是倒向了林蓉那一邊。

他樂呵呵的笑了兩聲，耳根子特別軟，“那還不是得你做主。”

緊接著，態度立馬一變，教訓時靜妍去了：“你媽媽說得對，你一小孩子要什麽新手機，跟你妹妹好好學學，你看人家，一直考第一。”

時靜妍最聽不慣的，就是拿時靜好的成績和她做對比。

因為她覺得十分沒面子。

於是又撇著眉叫一聲：“爸——”

林蓉是家裏的中流砥柱，時立海當然不肯得罪，只得擺一副老婆最大的笑臉，逢笑相迎。

見慣了時立海這副笑呵呵的模樣，林蓉沒理睬。

目光一如既往的放在時靜妍的身上。

終歸還是松了一口氣，苦口婆心的哄道：“妍妍，不是媽媽不給你買，是因為你現在還小，應該把時間花在學習上，手機這個東西是身外之物，平時能打電話接電話就行了。“

“用不著買好的。”

這邊廚房，時靜好邊洗碗邊聽了個半清。

在她確定林蓉不會給時靜妍買手機的那一瞬間，嘴角竟如竊喜一般，得意的上揚。

收拾好廚房裏的一切，時靜好擦了擦手，默默地從廚房裏出去。

路過客廳時，她聽見林蓉說：“要是下次月考，你能進步兩百名，媽媽就給你買。”

腳步聞言一頓。

時靜好側頭看去，瞧見那方天地。

“不嘛不嘛，媽媽，國慶節之前就給我買好不好，你先給我買，我再考兩百名，這樣行嗎？”

時靜好回了自己房間。

但還是能聽見客廳裏，時靜妍撒嬌的聲音：“哎呀，媽媽，你就答應我吧，我保證，我保證今後一定好好學習。”

她心緒沈悶，有點堵得慌。

關上門，阻斷了外面的談話聲。

走到書桌前坐下，時靜好埋頭趴在書桌上。

想著剛剛自己的自作聰明。

有點可笑。

林蓉怎麽會舍得讓時靜妍難過呢？

那是她不該有的幻想。

整理好心情不再想其他，時靜好將一邊的書包拿過來拉開拉鏈。

書包剛被拉開，時靜好一眼就看見了裏面的紅藥水瓶。

指尖微頓，她想起少年半蹲在自己面前為她擦藥。

一點一點，笨拙又小心。

她將那瓶藥水拿出來，握在手心裏。窗外的遙遙明月泛著清冷的白，摩挲著瓶身的手指卻是熱的。

好久，她才彎唇輕笑，對著那個瓶子說：“謝謝你。”

給了我今天，唯一的一點溫暖。

距離國慶節的到來只剩下兩天，班裏的同學光顧著想假期，學習沒心思，做作業沒心思，就連吃飯都沒心思了。

秦纖纖就是其中的一員。

下課十分鐘甚至連覺都不睡了。

嘴裏含著棒棒糖，思考著國慶長假該如何度過。

橫想豎想，最後主意落到時靜好的身上，“阿好，要不國慶節，你跟我出去玩兒吧。”

“應該不行。”時靜好想了想，折中了說：“我得在家做作業。”

秦纖纖撇了撇嘴，極不情願：“都國慶了，你還想著做作業啊。”

她面容哀怨的靠在時靜好的肩膀上，宛若一朵嬌花，可憐兮兮的說道：“我還打算和你去逛街呢。”

“你真的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和作業談情說愛嗎？”

“……”

其實時靜好也想國慶出去玩兒，只是林蓉對她嚴格，出去玩兒的這種想法，應該是不許她有的。

心裏有稍許動容，時靜好沒答應也沒拒絕，只是跟她說：“那我回去跟媽媽說說，要是她同意，我就陪你去逛街。”

“野哥，國慶有時間嗎？”

剛從教室外進來的程祎一屁股坐到板凳上，摸過桌上的礦泉水擰開蓋子就是一口猛灌。

“你想和我出去玩兒啊。”

林牧野頭上扣一頂鴨舌帽，身體靠墻，長腿伸直搭在桌下的橫欄上，抄著手。

帽沿被他壓的很低，只露出一截下巴。

“誰想和你去玩兒。”程祎最看不慣林牧野這副自戀的模樣，忍不住損他：“你想多了吧。”

林牧野擡手將帽子取下，捏在手裏把玩。過兩秒，又將帽子丟到桌上，冒頂朝下。

他直起腰來，手搭在桌上，淡青色血管隱於麥色肌膚下，表層皮膚微凸，倒有一絲叫人春心萌動的欲感。

林牧野沒說話，只掃過去一眼，淡而散，卻叫程祎立馬有了種空前危機感，隨即解釋：“其實我也就問問，能不能出去是另外一回事兒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只是剛剛聽小可愛和秦纖纖聊天，她們那樣子看起來像是國慶要出去玩兒。”

林牧野挑了挑眉。

目光虛浮般上移，落到不遠處的那個清瘦身影上。

由模糊變清晰。

最後占據了他整個眼眶。

像是溶進一灘水裏，林牧野的目光竟多了些柔軟。

程祎的聲音自動被他調成了靜音模式，說了些什麽他不清楚，也不想清楚。

只是最後樂呵呵的一錘定音：“國慶出去玩兒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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